田納西?威廉斯
托馬斯?拉尼爾?威廉斯三世(Thomas Lanier Williams III,1911年3月26日-1983年2月25日),以筆名田納西?威廉斯(Tennessee Williams)聞名于世,是一位美國的,同時也是二十世紀最重要的劇作家之一。他于1948年及1955年分別以他的《欲望號街車》(A Streetcar Named Desire)及Cat on A Hot Tim Roof贏得普利策戲劇獎。除此之外,《玻璃動物園》(The Glass Menagerie)在1945年以及《大蜥析之夜》(The Night of the Iguana )在1961年拿下紐約戲劇評論獎(New York Drama Critics' Circle Award)。1952年他的《玫瑰刺青》(The Rose Tattoo)獲得普利策戲劇獎的殊榮。
田納西?威廉斯童年生活的不幸在帶給他創傷的同時也為他日后的創作提供了不少素材。他的童年是在沉默與壓抑中度過的,田納西后來回憶說:“(書本成了)我的歸隱地,我的洞穴,我的避難所。我在逃避什么呢?我那時體弱多病,鄰居的男孩笑我娘娘腔,父親也稱我為南希小姐,因為我寧愿呆在外公的藏書屋里埋頭閱讀,也不愿意出去玩彈子游戲或者打棒球。”在那個時候,年少的田納西并沒有意識到自己同性戀的傾向,這導致他后來在一段時期內曾為自己的這種傾向感到自責。
無論是《欲望號街車》,《玻璃動物園》,還是《熱鐵皮屋頂上的貓》,在田納西的作品中充滿了欲望和壓抑這兩種元素,并且在他的作品中常常會出現同性戀者的影子:《欲望號街車》中白蘭奇的丈夫,《熱鐵皮屋頂上的貓》中的兩兄弟,而1951的《玫瑰紋身》“獻給弗蘭克,以感謝他帶給我的西西里陽光”更是直接地寫給了自己的意大利情人――比他小11歲的弗蘭克?梅羅。
“當你的生命之火漸趨黯淡,你開始相信最后的那點光亮在譜寫黑暗的前奏之時,也為你指明了什么”,這是田納西在梅羅死后在他的照片上寫下一句話,從此之后,田納西陷入了十年被他自己稱為是“昏沉歲月”的生活,毒品酒精成了他生命中不可缺少的東西。
“我的作品只有一個主題,那就是社會如何迫使那些心智敏感而又不想循規蹈矩的人走向毀滅。”田納西?威廉斯說。同《欲望號街車》中的白蘭奇一樣、《瘋花夢醉星期天》中的多若茜,也是向往美好卻最終被現實擲回地面的女人,他們在田納西的作品中反復出現,因為他本身就是這樣一個敏感而脆弱的人。
姐姐羅絲的病是田納西最大的夢魘,他一直生活在恐懼中,害怕自己和姐姐一樣患上精神分裂癥,害怕自己也被迫做腦葉切除手術;他的壓抑和他的欲望全然體現在他的作品中,曾經的過分壓抑也是造成他后來放浪生活的主因。
1983年,田納西因吞食藥片導致窒息死亡,最終,這位美國戲劇的標志性人物、這位備受爭議的天才以極其戲劇化的方式走完了一生,留下了身后的一片唏噓嘆息。電影《欲望號街車》導演艾利亞?卡贊指出:“生命的一切是他的戲劇,而他戲劇里的一切就是他的生命。”
田納西?威廉斯作品列表:
附:田納西?威廉斯的戲劇人生
布蘭奇:直?什么是直?線或者街道可能是直的,但人心也是如此嗎?噢,不,它象山路一樣彎曲。
米契:你對我撒了謊,布蘭奇!
布蘭奇:不要這么說。
米契:謊言!里外都是謊言!一切都是謊言!
布蘭奇:里面不是!我的心從不說謊!
―選自田納西?威廉斯《欲望號街車》
田納西?威廉斯(1911-1983)是美國有史以來最著名的戲劇家之一,他創作的《玻璃動物園》、《欲望號街車》和《熱鐵皮屋頂上的貓》等作品,幾十年來一直是美國戲劇的王牌劇目。在同性戀倍受壓抑與禁忌的年代,威廉斯大膽地將同性戀者刻劃成受到社會無情吞噬的反叛力量,首次將他們推向美國戲劇舞臺,迎來了美國同性戀解放運動的晨曦。
威廉斯出身于美國密西西比州的哥倫布,原名為托馬斯?拉尼爾?威廉斯。他從小體弱多病,母親為他提供了悉心照顧。他的父親是一名四處奔波的鞋商,很少在家,所以母子就經常在外公家生活。外公在教堂里擔任神職人員,家里藏書甚豐。威廉斯后來回憶說: "(書本成了)我的歸隱地,我的洞穴,我的庇難所。我在逃避什么呢?我那時體弱多病,鄰居的男孩笑我娘娘腔,父親也稱我為南希小姐,因為我寧愿呆在外公的藏書屋里埋頭閱讀,也不愿意出去玩彈子游戲或者打棒球。"母親經常對他講起南方的風情故事,直到威廉斯對它們熟知到能夠口誦。有一年,母親送了他一臺打字機作為生日禮物,威廉斯從此踏上了寫作的生命之旅。
在家時,威廉斯和姐姐羅絲建立了親密的摯情。羅絲雖然性格內向,但總是堅定地保護弟弟免受外界欺負,成為威廉斯的慰藉之源,但她后來不幸患了精神分裂癥,以至聲稱曾遭父親的強暴。羅絲被送入精神病院后,腦葉切除手術將推入了毫無生機的沉默人生。羅絲的遭遇給威廉斯造成了巨大的精神打擊,使他對母親的感情產生了裂痕。在威廉斯后來的作品中,家庭并不是常人所想的那種充滿溫馨的安樂窩,而往往是吞噬靈魂的險惡之地。
威廉斯在密蘇里大學就讀時,愛上了一位室友,但后來回憶說 "我倆誰都不知道應該做些什么"。他在這期間養成了酗酒的習慣,只有酒精才能讓他忘掉生活中的煩惱。學業失敗后,他回到了家鄉,父親將他安排到制鞋廠工作。他此時唯一的精神寄托就是下班后在打字機前瘋狂寫作。
枯燥無味的生活使他于1935年陷入了全面的精神崩潰,他來到田納西州的孟菲斯,在外公家養病。在此期間,他與當地的一家業余劇團有了交往,該劇團將他的處女作《開羅,上海,孟買》搬上了舞臺。觀眾的好評使威廉斯深感欣慰,他決定獻身于戲劇事業。懷著這個人生目標,他精神抖擻地重返校園,先進入了華盛頓大學,后來又轉學至衣和華大學,接受寫作方面的進修。
1939年,威廉斯在《小說》雜志上發表《藍孩子的田野》,并第一次用了田納西?威廉斯這個筆名,因為他覺得自己的原名"聽上去好象只熱衷于描寫歌頌春天的十四行詩"。威廉斯的寫作方法很獨特,他經常從一首短詩開始,將它擴充至短篇小說,然而加入戲劇性對話,再經過反復修改,就演變成了劇本。
剛剛告別象牙塔的威廉斯騎著自行車,周游了美國,以積累創作素材。他將這時期創作的四部獨幕劇寄給紐約的一些劇組,不久以《美國藍調:五部短劇》獲得紐約劇組獎,開始小有名氣。著名導演艾利亞?卡贊的妻子莫莉?戴?撒切爾獲悉威廉斯來到南加州時,對她丈夫說:"一位才華出眾的年輕劇作家正騎著自行車在這一帶逛呢。"莫莉將威廉斯引薦給文學經紀人奧黛麗?伍德。
伍德慧眼識才,努力為威廉斯爭取到資助,使他可以安心從事寫作,而不用為生計奔波。然而,新作《天使之戰》只演出了兩個星期就因票房不佳而遭停。威廉斯在紐約只得靠干體力活來維持生計,他當過影院引座員、電梯管理員和飯店侍者等。也就是在這段時期,他開始在紐約的同性戀圈子內混跡。
"在那些日子里,我經常和另一位年輕作家(他不想讓我透露姓名)一起去逛時代廣場。他會把我帶到水手和士兵經常集聚的一些街頭角落,并上前向他們搭訕。他用意很明顯,說話也很坦露,以至我都擔心那些士兵會給我們一頓拳打腳踢……但他們通常會驚異地打量著我們,發出一陣大笑,互相調侃一番。不少時候,他們會接受我們的邀請,上我朋友在格林威治村的寓所,或者來到我的房間。
以上足以說明我早期在曼哈頓時所有的那種強烈的性渴求,但我似乎非常樂在其中。性欲對于動物來說,是一種沖動,對于人也是如此。但不同的是,動物有著發情期,而對我來說,它一年四季自始至終圍著我轉。
我頻繁出入漁場,到底是為了陪伴朋友,還是為了沉浸于追逐的刺激,或是為了體驗那短暫膚淺而又千篇一律的滿足?我知道自己還有待體驗'同性戀世界'里的那種愛的情 感,而這種情感應該會超越出性的渴求。我認識過許多只滿足于茍合的同性戀者。直到進入中年和老年時,這種'地獄式反叛'的渴求仍然在他們那飽經風霜的臉上和狼一般犀利的目光里明顯可見。我有幸沒有陷入這種泥潭,因為工作一直占據著我的生命。即使當愛情降臨時,工作仍然是我的天職。"(選自《回憶錄》)
威廉斯從小接受了基督教影響。加上當時社會環境對同性戀的壓制,使他對同性情感總是懷有深深的愧疚和自責。1941年,他創作了以下這首《致保羅》的短詩,表現出自己在追求肉體歡愉的同時,精神上卻是矛盾重重。
那些怪人、狂徒和基佬,
在今年將有一番慶賀之日。
但時辰一過,
只有憐憫陪伴著他們。
在那些基佬集聚之處,
在那些地下俱樂部和私人酒吧里,
受天譴的人敲著鼓,狂野地彈起吉他,
為其他受天譴的人唱起了小夜曲。
我相信,不知出于何種理由,
慈悲將在這個時節降臨到
那些孤獨的人,那些與世界格格不入的人,
那些天賦超群而又心智不全的人┄┄
我相信他們會被迎入暖屋,
酒足飯飽,受到好言相待,
直到上天在溫柔的一笑中,
摧毀這些扭曲的孩子。
伍德不但沒有對威廉斯失去信心,而且為他爭取到為米高梅電影公司撰寫劇本的機會。威廉斯創作了劇本《來訪的紳士》,但米高梅公司認為,電影《飄》對南方婦女的刻劃之深刻透徹使觀眾們至少要等十年才能夠接受另一部關于南方婦女的電影。他們勸威廉斯歇業回家。
好萊塢的失意經歷并沒有挫傷田納西對文學事業的追求。除了戲劇以外,他還從事詩歌和短篇小說的創作。1944年,他被收入《美國五位年輕詩人》,并獲得了美國文學院的資助,進行戲劇創作。他將《來訪的紳士》作了修改,重新命名為《玻璃動物園》。該劇描寫了跛腿少女勞拉如何被迫接受腦葉切除手術,成為盛氣凌人的母親手下的犧牲品。不難看出,威廉斯的姐姐羅絲正是勞拉的原型。
1945年,《玻璃動物園》在百老匯上演,好評如潮。劇作家阿瑟?米勒稱之為"一場戲劇革命……它在一筆間使美國戲劇升華至最高境界"。《玻璃動物園》連續演出了兩年,并獲得了紐約劇作家協會獎。
1946年,威廉斯結識了小說家卡爾森?麥克卡拉。威廉斯認為麥克卡拉是美國當今最杰出的小說家,而麥克卡拉也對威廉斯懷有同樣的敬意。兩人互勉互勵,度過了一個愉快的夏天。
1947年,百老匯推出威廉斯的新作《欲望號街車》,引起更大轟動。在首演結束時,觀眾起立鼓掌長達半個小時,此劇成為該年普利策劇本獎的當選劇目,并奠定了威廉斯在當時美國戲劇界的泰斗地位。
《欲望號街車》講述了中年女教師布蘭奇?杜布娃走向毀滅的最后旅程。布蘭奇出身于小城洛雷爾的一個中產階級家庭,從小喜愛詩歌與藝術。純情年代的她愛上了美少年阿蘭?格雷。新婚的格雷總是顯得心事重重,郁郁不樂。有一次當兩人即將去參加舞會時,布蘭奇無意中發現格雷與一名年長男子偷歡。當兩人共舞時,一直沉默不語的布蘭奇終于開口:"我都看到了,我也知道你在做什么。我真為你感到羞恥。"無地自容的格雷在絕望中飲彈自盡。格雷的死使布蘭奇陷入深深的自責,她開始自甘沉淪。"自從阿蘭死后,只有與陌生人會面才能填補我內心的空虛。恐慌把我從一個陌生人推向另一個陌生人┄┄甚至到那些人所不齒的地方┄┄試圖找到某種保護,最后連那位十七歲的男孩也沒能放過。有人寫信給校長說:'那個女人道德敗壞,不適合當教師。'"布蘭奇的放蕩成為洛雷爾的丑聞,當地居民剝奪了她的房產,并將她驅逐出城,叫她"永遠不要再回來"。
在《欲望號街車》開場時,布蘭奇來到新奧爾良,準備投奔妹妹斯苔拉。斯苔拉的丈夫斯坦利?卡瓦爾斯基是個年輕英俊但又粗俗野蠻的波蘭裔藍領工人。他與布蘭奇相遇的第一刻起,兩人就因性格、教養和志趣的不同而陷入持續的矛盾與對抗。布蘭奇藐視斯坦利的卑微出身和粗俗舉止,甚至慫恿妹妹離家出走,"不要再和那些粗人混在一起"。斯坦利對布蘭奇的搔首弄姿無動于衷,更無心擺出絲毫紳士風度或騎士風范來迎合她的虛榮心。單身漢鄰居米契對布蘭奇產生了好感,使布蘭奇重新燃起了生活的希望,但斯坦利故意對外抖露了她以往的風流韻事,使米契心灰意懶。失去米契的布蘭奇失魂落魄。斯坦利雪上加霜,當確信布蘭奇已經一文不名時,他買了張單程車票,要將她趕回恐怖的洛雷爾。布蘭奇終于走向了全面的精神崩潰。在全劇結束時,布蘭奇因聲稱斯坦利對她曾經施暴而被送入了瘋人院。
艾利亞?卡贊將《欲望號街車》搬上了銀幕,由威廉斯自己改編劇本。飾演布蘭奇的費雯麗當時正經歷了事業和婚姻的雙重挫折,已經呈現出精神不穩的初期癥狀。人生的失意使她能夠將自身充分融入布蘭奇這位香消玉隕但仍然緬懷青春的半老徐娘形象中,把"我要的不是現實,是魔幻"的幻想與矛盾心理刻劃得淋漓盡致,入木三分,樹立了電影表演藝術的典范。(注一)
當時的電影法規明文禁止任何有關同性戀的表達,而五十年代初橫行的麥卡錫主義也使人們談"同"色變,因此在電影《欲望號街車》中,只是簡單地提到格雷因多愁善感和性格脆弱而自殺,但卡贊后來回憶說:"即使電影法規在前一天晚上得到了修改,同性戀可以受到表達的話,我也不會將它放回劇中……我寧愿描寫殘疾或者脆弱,也不想在影片中觸及變態。"然而,由馬龍?白蘭度扮演的斯坦利身著緊身的牛仔褲,白色汗衫顯出鼓凸的肌肉,被卡贊為"一顆行走的大陰莖"。《欲望號街車》不僅奠定了白蘭度在五十年代的性感偶像地位,而且他在劇中的那身簡單裝束也成為同性戀者幾十年來的標準性感打扮。英國著名同性戀導演德雷克?賈曼后來說:"現代同性戀者是由田納西?威廉斯發明的。白蘭度穿上藍牛仔褲、白汗衫和運動鞋,披著皮外衣。一看到這樣的人,你就知道他還沒有找到固定的伙伴。"
在當年,威廉斯曾與一位名叫弗蘭克?梅羅的海軍退伍士兵在羅得島的普羅文斯頓有過熱烈的一夜情。威廉斯曾在以下詩歌中描述一夜風流的感覺。
如果你和那人從未謀面,
那么初歡之后,
他經常會說,
談談你的情況吧,我很想了解你,你經歷過何種風雨?
在那個片刻,你以為他們真的對你很在乎。
看他顯得如此真誠,你點起了煙,
娓娓道起自己的經歷。
你倆懶懶地躺在一起,
象一對被厭倦的小孩隨便扔在床上的布娃娃。
你講起了自己的經歷,或者按自己的心向
道出一些你認為即使別人知道也無關緊要的經歷,
而他總會附和著說,噢,噢,噢,噢,
直到這聲附和漸漸弱成一聲呼吸。
當然,也會有打斷的時候,
有時服務員會送來一碗正在融化的冰,
有時你或他會去盥洗室,看著鏡子里自己的裸體,
然后回到床上,但還沒有來得及等你續說經歷,
他往往就迫不及待地談起了自己,好象這一切已事先安排好。
聽著他的故事,你會應和著說,噢,噢,噢,噢,
每一次你的反應漸漸變弱,
直到剩下一片輕微的嘆息,
就好象電梯走到了頂層,
發出最后一聲吱叫后,
陷入了沉默。
于是一人沉沉地睡了過去,
另一人嘴里刁著煙,也慢慢地昏睡過去。
這就是人們在旅館里昏昏而死的一切。
次年,兩人在紐約再次相遇時,決定確立關系。當時25歲的梅羅是意大利人后裔,比威廉斯小11歲,外表英俊健壯,感情細膩豐富。作家克里斯托福?伊舍伍德曾說:"每個見過梅樂的人都會說,他實在是個出色的家伙,簡直太好了。"女演員摩琳?斯坦波爾頓是威廉斯多年的好朋友,她曾說:"人人都喜歡弗蘭克?梅樂……他深愛著威廉斯,并處處保護著他。"威廉斯的弟弟達金曾回憶說:"除了互愉的***以外,他們之間確實有著深切的關愛,而且兩人在生活的各個方面都非常互補,甚至超出了一般男女夫婦所有的默契。與威廉斯以往同居過的戀人不同,梅樂的性格非常穩定,他能夠勝任日常生活的各項責任,而威廉斯在這些方面則非常欠缺。梅樂負責開車,燒飯做菜,寄運東西,上街購物,使威廉斯能夠全力投入寫作。"
雖然威廉斯一直向母親隱瞞著自己的性傾向,但對外公無話不談。九旬高齡的外公雖然曾經是個牧師,卻坦然接受了威廉斯的個人生活方式,并為他能夠找到象梅樂這樣的貼心伴侶而感到欣慰。老人傾家蕩產后(威廉斯曾告訴同性戀作家兼好友戈爾?維多爾,老人因同性戀而受到敲詐),搬入了他倆的居所,梅樂為他提供了悉心的照顧,弟弟達金看到這一切,深受感動,他說:"弗蘭克對外公也這么好,真是個非常難得的男人。"
梅樂將地中海的熱情帶進了威廉斯的生活。威廉斯跟隨梅樂訪問了意大利。他于1951年完成的劇本《玫瑰紋身》,就是"獻給弗蘭克,以感謝他帶給我的西西里陽光"。
繼1952年的《夏天與煙霧》后,威廉斯于1955年推出了又一部力作《熱鐵皮屋頂上的貓》,該劇獲得紐約戲劇家協會獎和普利策獎。
《熱鐵皮屋頂上的貓》講述了一對兄弟對種植園繼承權的爭奪戰。種植園最先屬于一對同性伴侶杰克?斯特羅和彼得?奧切洛,這對同性伴侶收養了后來成為"大爸爸"的波利特,并將種植園傳給了他(此處暗示波利特曾與兩位主人有過同性關系,見注二)。后來,大爸爸讓次子布里克及其妻子麥琪居住在種植園里。布里克曾是一名橄欖球運動員,與隊友斯基普情同手足,以致于家人都對他們的關系有所猜疑。少女麥琪敏感地察覺到斯基普對布里克懷有愛意,于是好心地試圖勸他向布里克表白。斯基普斷然否認自己的同性情感,反而說服麥琪與他發生關系,以證明自己的"正常"。布里克得知這一切后,與斯基普一刀兩斷,并與麥琪結了婚。斯基普傷心欲絕,靠酒精來麻痹自己,在幾次呼喚布里克而得不到回音后,終于因酗酒過度而告別人世。布里克追悔莫及,陷入深深的自責,因為他也一直對斯基普懷有愛戀,但道德的約束使他把情感強壓心底。
《熱鐵皮屋頂上的貓》開場時,布里克終日嗜酒如命,并因此在車禍中傷了右腿。麥琪試圖讓布里克振作起來,但布里克將斯基普的死遣怒于她,因此始終對她冷嘲熱諷,并且拒絕與她同床。長子古伯和妻子梅乘機而入,試圖說服大爸爸,將布里克夫婦趕出種植園。然而,大爸爸似乎心知布里克的煩惱,對他深表理解和同情,執意將種植園留給他與麥琪。
1958年,《熱鐵皮屋頂上的貓》被改編成電影,由保羅?紐曼和伊麗莎白?泰勒主演,獲得巨大成功,但威廉斯抱怨電影"閹割"了他的原作。原作無意渲染布里克與麥琪的最終和好,并暗示懷有同性戀情感的布里克最終繼承了原先就屬于同性伴侶杰克和彼得的種植園,而異性戀的古伯和梅所標榜的傳統與正常則是腐朽、冷酷與窒息的象征。影片淡化了布里克和斯基普之間的感情糾紛,從而使斯基普這個幽靈人物顯得模糊不清。同性戀在當時仍然是個鮮為人知的禁忌話題,難怪布里克、斯基普與麥琪之間的三角恩怨,令很多電影觀眾感到大惑不解。
1955年,深受威廉斯愛戴的外公去世。與此同時,他與梅樂的感情生活也出現了波折。雖然梅樂對威廉斯一往情深,在朋友中也是有口皆碑,但威廉斯卻難以對他保持感情上的忠實,總是走馬燈似地尋覓新歡,有時甚至一連幾個月外出不歸,兩人因此經常發生口角。一連串的打擊使威廉斯情緒低落,使他再次開始酗酒。在此期間,情緒不穩的他接受了定期的心理咨詢,并試圖改變自己的同性戀傾向。在酒精與煩躁情緒的支配下,他創作了最令人震驚也最富有爭議的獨幕劇《夏天的突變》,該劇在百老匯連續上演了200場。
在《夏天的突變》中,威廉斯將同性戀主題作了突破性嘗試。該劇圍繞著從未出場的主人公塞巴斯蒂安?凡內波爾的私生活之謎而展開。塞巴斯蒂安是一名四十出頭的養尊處優的富家弟子,他唯一的作為就是每年創作一首詩,由母親瓦爾勒黛出資發表。據瓦爾勒黛回憶說:"我非常喜愛塞巴斯蒂安……他的朋友們總是衣著漂亮,而且非常愛好藝術。"表妹凱瑟琳是個美麗外向的少女,塞巴斯蒂安利用她去引誘一些漂亮青年到家,然后伺機與其中一些人發生關系。有一年夏天,他與瓦爾勒黛和凱瑟琳一同出游加勒比海。當他們在墨西哥停留時,塞巴斯蒂安因拒絕向一些街頭少年施舍而被后者窮趕至一條街巷。這些曾經為他提供過"服務"的少年將他打死后,啃食了尸體。凱瑟琳目睹表哥被害的慘象,導致神經錯亂。
然而,凱瑟琳無法對塞巴斯蒂安的死亡真相保持緘默,她因此被送入了瘋人院。瓦爾勒黛深怕家丑外揚,請來了精神病醫生,以資助他的研究為條件,要求他給凱瑟琳做腦葉切除手術,以"把那個駭人的故事從她的腦中除掉"。《夏天的突變》就是以凱瑟琳對塞巴斯蒂安的死因的敘述貫穿全劇。
威廉斯在文學生涯的初期曾說:"我的作品只有一個主題,那就是社會如何迫使那些心智敏感而又不想循規蹈矩的人走向毀滅。"布蘭奇和塞巴斯蒂安都是與主流社會格格不入而受到唾棄的"背德者"。然而,墮落女人布蘭奇?杜布娃的名字在法文里意為"白色的樹林",象征著純潔。《夏天的突變》中的塞巴斯蒂安則直接取自基督教歷史中的圣人塞巴斯蒂安,是圣潔的化身。傳說中的美男子圣塞巴斯蒂安是公元四世紀羅馬帝國的弓箭隊長,由于挺身保護兩位基督徒免受羅馬士兵的殘害,迪奧克勒辛國王下命令將他綁上了刑柱。他雖然幸存于亂箭的掃射,但馬上被鞭打至死。圣塞巴斯第安受難的形象歷來是同性戀性感的著名象征(注三)。威廉斯在《夏天的突變》中暗示,同性戀者塞巴斯蒂安的遇害,與其說是咎由自取,不如說是人物半自覺性的殉節。
1958年,哥倫比亞電影公司將《夏天的突變》搬上了銀幕,由戈爾?維多爾改編劇本,并聘請了伊麗莎白?泰勒、凱瑟琳?赫本和蒙哥馬利?克利夫特(本人為同性戀者)擔任主要角色。當時的電影法規有所放松,同性戀議題受到了解禁。《夏天的突變》藉著大明星領銜的威力,首次將同性戀公開地推上了美國銀幕。
1959年,威廉斯的新作《甜蜜的青春鳥》被搬上舞臺。該劇描寫了英俊青年懺斯在與當地名門少女海文麗發生性關系時,將性病傳給了她,致使海文麗被迫切除了子宮。懺斯在驚慌之下,逃之夭夭,去大城市當了舞男。多年后,他成了一位風華盡逝的過時女影星的情夫,兩人一同回到故鄉探望。海文麗的父親得知懺斯的到來,派人將他閹割。在劇終,懺斯感覺自己的青春和男子氣概已經喪失殆盡,于是自愿接受了宮刑。
《甜蜜的青春鳥》的情節并沒有觸及到同性戀,但和威廉斯的絕大多數作品一樣,性感對象再次投向男性,而非女性,充分表露了作家在潛意識里對男性的渴望┄┄這也是很多男同性戀作家的寫作特征之一。
1961年,威廉斯完成了他最后的杰作《伊瓜那之夜》,描寫一位嗜酒如名的放蕩牧師如何走完人生的最后旅程。該劇使威廉斯再次獲得紐約戲劇家協會獎。
1963年,梅樂因患肺癌去世,威廉斯頓覺失去了精神支柱,陷入徹底的崩潰。自那以后,他感覺到寫作的難度越來越大,不得不依靠毒品和酒精來獲取靈感,尋求解脫。
六十年代是美國社會變革的重要時期,藝術表達形式也發生了相應的巨變,現實主義的創作手法與風格受到了嚴重挑戰,為新奇而追求新奇成為一種時髦。威廉斯試圖使自己的作品也保持與時代同步,但已無法再現往日雄風。雖然當時威廉斯已經有十幾部作品被改編成電影,而且他在美國戲劇界的地位亦不可動搖,但一直創作是他生命的原動力。然而,他十分在乎輿論和評論,任何批評都會使他陷入消沉,他時刻感到自己面臨著創作的絕境,以至狂想連篇。弟弟達金于1969年將他送入了精神病院。威廉斯出院后,與達金一刀兩斷,因為他認為自己根本沒有病,更不需要任何治療。
在五十年代初期,《時代》周刊的一位保守派文藝評論家因不滿威廉斯對"背德者"深帶同情的透徹刻劃,指責他的戲劇為"充滿惡臭的沼澤",并挑明了威廉斯的同性戀身份。威廉斯的同性戀身份雖然在演藝圈內眾所周知,但他在公開場合對此既不承認,也不否認。七十年代初期,同性戀權益運動在美國蓬勃興起,一些朋友要求威廉斯站出來,為自己的族群仗言。威廉斯欣然響應,成為美國最大的同性戀組織"人權運動"的創始人之一。
同性戀權益運動的發展也使威廉斯在描寫同性戀時,開始顯示出積極的基調。他在七十年代創作的《直爽老人》中,刻劃了一位同性戀畫家和一位同性戀作家。這兩位人物擺脫了以往同類人物羞愧自責的悲觀,開始誠實地擁抱生活,體驗人生。
1975年,威廉斯發表了《回憶錄》。他并沒有在書中闊談自己的文學成就,而是卸下全部遮掩,一覽無遺地道出了一生中的同性戀生活經歷。這番自我亮相令評論家紛紛跌破了眼鏡。讀者們大感驚駭之際,對他戲劇作品中的某些疑團頓感釋然。
布蘭奇?杜布娃在《欲望號街車》中曾說:"我喜歡黑暗,黑暗令我感到安慰……我從來不說出真相,我只說那些人們想聽的所謂真相。"這席話是布蘭奇沉淪人生的心聲,同時也是同性戀者心情的確切寫照。幾十年來,一些同性戀觀眾聲稱威廉斯塑造的布蘭奇其實是一個穿著女裝的男同性戀者,威廉斯雖然不同意這種看法,但他于1977年接受同性戀雜志《聲音》的采訪時,卻道出了自己創作時的心理狀況:"每個人內心都有著男女兩種性別。作家可以從一個性別出發,塑造一名男人,或者從另外一個性別出發,塑造一個女人。對我來說,由于我來自南方,因此在大多數情況下,用南方女人富有詩意的表達方式,更令我得心應手。"
晚年的威廉斯無疑是全美最受暴光的同性戀者之一。知名度使他身邊不乏俊男圍繞,但這些人大多只是為了利用他的名望使自己擠身于演藝界。1977年,他對一位拒絕與他發生關系的青年說:"我已經老朽了,但你能夠給予我快樂……你也等著年老發白的那一天的到來吧。"布蘭奇?杜布娃對于威廉斯來說,已經不再僅是停留在筆下的一個藝術形象而已。
1982年,威廉斯以他和梅樂的愛情關系為原型,創作了最后的劇作《有些迷茫,有些清爽》。該劇被一些評論家認為是他后期創作的最佳作品。
1983年,威廉斯的尸體在紐約麗榭飯店的套房被發現。他試圖用藥瓶蓋來盛兩粒安眠藥,但瓶蓋不小心掉入了喉腔,使他梗噎而死。無獨有偶,在《欲望號街車》中,布蘭奇?杜布娃就是在麗榭街走完了人生之旅。
田納西?威廉斯是美國唯一能夠與尤金?奧尼爾并稱的杰出戲劇家。在長達四十年的文學生涯中,他總共創作了二十多部話劇,二十多部獨幕劇,兩部長篇小說,兩本詩集和一定數量的短篇小說。除了上述提到的各項文學獎項以外,他于1952年成為美國文理學院院士,并于1969年獲得學院的金質獎章,1973年獲得圣約翰百年勛章,1979年獲得代表文化界最高榮譽的肯尼迪榮譽勛章。
威廉斯的敏銳筆觸伸入至"背德者"的心靈深處,道出了他/她們在抗爭強大的社會壓迫時所感受到的無助與辛酸。這些作品迫使人們扯下道德主義的偽善面罩,檢討主流人群所奉行的倫理和道德信條如何摧殘包括同性戀者在內的弱勢成員。法國作家維克多?雨果曾經說過:"如果靈魂被趕往了黑暗,罪惡就會滋生。然而,有罪的并不是犯惡的人,而是制造黑暗的人。"正是在這方面,威廉斯的作品啟發著人們的深刻思考。
注一:《欲望號街車》曾被三次改編成電影,其中以1951年由費雯麗和白蘭度主演的黑白片最為經典,但當時審查制度不允許表達同性戀。1984年和1995年的兩次再改編,更加忠實于威廉斯的舞臺原作。另外,《欲望號街車》的同性戀版也曾被搬上舞臺,劇中的布蘭奇為一名男同性戀者。
注二:威廉斯的短篇小說《快樂里約劇院之謎》曾有類似的情節:制表匠克羅格收養了年青的墨西哥非法移民保羅。兩人保持了多年的性關系,克羅格死前將表店傳給了保羅。
注三:英國同性戀導演德里克?賈曼曾于1976年將圣塞巴斯蒂安的故事改編成電影《塞巴斯蒂安》。劇中的圣塞巴斯蒂安因堅持基督教信仰,拒絕為迪奧克勒辛國王提供床第之歡而被迫害致死。二十世紀的九十年代,圣塞巴斯蒂安被廣泛地稱為同***情的象征人物。在與艾滋病的抗爭中,他也被看成是愈合創傷的象征。
注:本文涉及到的英文作品與姓名原名如下:
《開羅,上海,孟買》Cairo, Shanghai,Bombay
《藍孩子的田野》The Field of Blue Children
《美國藍調:五部短劇》American Blues: Five Short Playes
《天使之戰》Battle of Angels
《來訪的紳士》The Gentleman Caller
《玻璃動物園》The Glass Menagerie
《欲望號街車》A Streetcar Named Desire
《玫瑰紋身》The Rose Tatoo
《夏天與煙霧》Summer and Smoke
《熱鐵皮屋頂上的貓》Cat on a Hot Tin Roof
《夏天的突變》Suddenly Last Summer
《甜蜜的青春鳥》The Sweet Bird of Youth
《伊瓜那之夜》The Night of the Iguana
《回憶錄》Memoirs
《直爽老人》Vieux Carr?
《快樂里約劇院之謎》The Mysterieis of the Joy Rio
《有些迷茫,有些清爽》Something Cloudy, Something Clear
田納西?威廉斯 Tennessee Williams
托馬斯?拉尼爾?威廉斯 Thomas Lanier Williams
卡爾森?麥克卡拉Carson McCullers
阿瑟?米勒 Arthur Miller
艾利亞?卡贊 Elia Kazan
莫莉?戴?撒切爾 Molly Day Thacher
奧黛麗?伍德 Audrey Wood
弗蘭克?梅羅 Frank Merlo
克里斯托福?伊舍伍德 Christopher Isherwood
戈爾?維多爾 Gore Vidal
迪奧克勒辛 Diocletian
圣塞巴斯蒂安 Saint Sebastian
德里克?賈曼 Derek Jarman
尤金?奧尼爾 Eugene O'Nei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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